我站在血泊中央,指尖黏腻的触感如此真实,月光从破旧的窗棂斜射进来,照见地上扭曲的人形,我想呼喊,却发不出声音;想逃离,双腿如灌铅般沉重,惊醒时,冷汗已浸透睡衣,心脏狂跳如追捕的鼓点——这已是本月第三次梦见自己杀人。
梦中的罪行栩栩如生:争吵、推搡、重物撞击声,最后是瘫软的躯体和无尽的红,每个细节都在醒来后依然清晰,仿佛不是梦,而是被压抑的记忆,我开始在白天不断洗手,总觉得指缝间残留着铁锈味;路过警察时会下意识低头;新闻里任何命案报道都让我心惊肉跳,最可怕的是,我甚至开始怀疑:这真的只是梦吗?
警察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,先是小区附近发生真实案件,穿着制服的民警逐户排查,当门铃响起,我透过猫眼看到那抹深蓝色时,窒息感扑面而来,他们询问常规问题:“昨晚是否听到异常声响?”“是否注意到可疑人物?”每个问题都像针对我的梦境拷问,我机械地回答,声音陌生得像别人在说话,生怕他们从我眼中读出那个血色的梦。
心理学的解释并不能安慰我——弗洛伊德说梦是潜意识愿望的满足,荣格说梦是集体无意识的表征,现代研究认为梦只是大脑随机电活动的副产品,但为什么我的梦境如此连贯?为什么每次都是相似的场景、相似的结局?我在网上疯狂搜索“梦见杀人”的解析,结果更加令人不安:有人说是内心压抑的攻击性,有人预示即将遭遇重大变故,还有少数案例显示,梦可能是真实记忆的扭曲再现。
警察的调查仍在继续,他们第二次来访时,问题更加具体,关于监控死角的时间段,关于居民背景调查,我注意到年轻警察记录时多看了我两眼,那个眼神在梦中变成了怀疑的凝视,现实与梦境的边界开始模糊,我甚至分不清哪些细节来自梦境,哪些来自真实接触,我开始记录每个梦的细节,对比警方询问的内容,试图找出某种联系——或者证明没有联系。
深夜里,我对着镜子练习表情管理,预备下一次与警察的相遇,微笑要自然,眼神要坚定,手指不能颤抖,可笑的是,我明明没有犯罪,却像个真正的罪犯一样 rehearsing my alibi,犯罪心理学中有个概念叫“清白者的负罪感”,正常人面对权威询问时会产生不必要的紧张,这正是我陷入的漩涡。
转折点在一个雨夜到来,警察第三次敲门,这次不是例行询问,而是希望查看小区公共区域的监控备份——我家摄像头恰好对着那片区域,协助调取资料时,年长的警官随口说:“最近压力很大吧?看您黑眼圈很重。”我瞬间僵住,仿佛被看穿了所有秘密,那一刻我忽然明白,我害怕的不是警察,而是那个自己都无法信任的自我。
解离之后,我终于去看了心理医生,经过漫长访谈,真相浮出水面:原来我目睹过一场严重车祸,潜意识将血腥场景转化为更易接受的“梦境杀人”,而警方调查激活了这段创伤记忆,梦中的受害者,其实是那个未能施救的自己。
警察最后一次来访是告知案件告破,与我的梦境毫无关联,送走他们时,夕阳正好,金色的光晕染红了整条街道,我站在门口,第一次感到如此轻盈,那个梦再也没有出现过,不是因为它被彻底遗忘,而是因为我终于理解了它的隐喻。
这场与梦魇和调查的纠缠,最终成了一场意外的自我救赎,我意识到,每个人心中都有黑暗角落,都藏着不敢直视的阴影,警察追查的是外在罪犯,而我们一生都在侦破自己内心的谜案,那些深夜造访的警察,与其说是调查者,不如说是潜意识派来的信使,逼迫我面对自己逃避的创伤。
现在当我回想那段日子,想到的不是恐惧,而是一种奇异的感激,感谢那个反复出现的噩梦,感谢那些“多管闲事”的警察,他们共同编织了一张网,捕获了我漂流中的自我,梦中的血案从未发生,但梦外的审判真实不虚——而最终判决,是无罪释放。